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208节
李治道:“讲。”
刘仁轨道:“臣巡视河北,发现河北人口众多,折冲府却太少,何不扩充折冲府,将来辽东再有战事,便不必调动关东军!”
群臣皆是一愣,本以为皇帝要趁势议论田制,没想到刘仁轨忽然扯这么远。
李治道:“刘卿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刘仁轨道:“回陛下,老臣以为,萧氏之事,应该引为警惕。因折冲府太少的缘故,河北民众们都以为朝廷不信任他们,若是放任不管,将来很可能再生叛乱,需得尽早谋划。”
李治沉吟道:“刘卿说的也不无道理。”
群臣见皇帝快被说动,哪里还忍得住,纷纷出列反对。
“刘相此言差矣,正因河北不可信任,才只设置五十座折冲府,若是扩充折冲府,河北便有可能生乱!”卢承庆最先反对。
尉迟恭大声道:“当年击败窦建德后,高祖皇帝便是信了河北投降,后来他们降而复反,不知多少大唐将士死在河北,前车之鉴,难道不该吸取教训吗?”
“不错,大唐有关东军足以,何必增设河北折冲府?”右武卫将军张大安道。
大唐军队数额是有定数的,若只单独扩军,朝廷负担就会增加,所以通便来说,某个地方扩充折冲府,别处就要裁撤!
关中折冲府最多,首当其冲。
所以军方反对十分强烈,卢承庆等文官们也以祖制不可轻改为由,激烈反对。
其实有武将冲锋,他们没必要表现的太激烈,然而刘仁轨的提议让他们看到一个机会。
只要颁出祖制不可轻改为由,阻止了刘仁轨的提议,相当于封住了皇帝的嘴,皇帝也不好再提更改田制了。
一时间,文武官员激烈反对,其态势比那天李敬玄、李义府提出修改氏族志时,还要猛烈。
刘仁轨却不慌不忙,将众人的理由一一驳回。
“民心不附,才会生乱,河北扩充折冲府,正是为了消除河北百姓与朝堂嫌隙,防止生乱。”
“当初河北降而复反,是因窦建德之死,失去了河北民心。真正的前车之鉴,应是吸取教训,善待河北之民,而不是加深双方仇恨。难道不扩充折冲府,他们就不可能反了吗?”
“关中军前往河北作战,需要多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于国家不利。而且对那些长途跋涉的将士们,他们难道愿意去河北作战?一去数年,致使田地荒芜,陛下恢复关中生产的大计,岂不也要受影响?”
李治听到此处,朗声道:“不错,关中军去河北作战,并非良策!”
群臣见皇帝快被他说动,都越来越焦急。
尉迟恭怒声道:“刘相,你不知兵事,可曾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刘仁轨平静道:“哦,什么问题?”
尉迟恭道:“河北民风尚武,战力彪悍,将来若出现叛乱,可比那些胡人难对付多了,你能担当的起责任吗?”
刘仁轨缓缓道:“老夫愿意担保!”
尉迟恭怒道:“你拿什么担保?”
“我拿宰相之位,还有身家性命做保,倘若河北因此生乱,我愿承担一切责任!”
卢承庆沉声道:“刘相,生乱未必是现在,将来等你百年之后,河北生乱,你如何承担责任?”
刘仁轨朝李治拱手道:“陛下,老臣请求辞去相位,外放州县,以安群臣之心。”
众大臣听到此话都惊住了。
只听说事后愿意承担责任的,从未听说提前就开始承担责任。
刘仁轨如此牺牲,足见他并无半点私心,确实是一心为国。
李勣叹了口气,道:“陛下,诸位大臣,刘侍中毕竟去过河北,比你我都清楚河北情况,他既肯以身家性命担保,足见河北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老臣同意刘侍中的意见。”
“英国公,你……”尉迟恭正要说话,却被程知节拉了拉,侧头看去,见他表情凝重,朝他摇了摇头。
尉迟恭哼了一声,不作声了。
卢承庆是爱惜名声之人,见刘仁轨以辞去官职为代价,再出言相逼,自己倒落了下乘,叹了口气,也不做声了。
李治见群臣都不作声,感叹道:“难得刘卿一心为国,朕念你一片苦心,就在河北增设八十个折冲府吧。即刻起,罢去刘仁轨侍中之职,改任为营州都督。”
苏定方已经去了安西,营州都督空缺。
李治让刘仁轨担任都督,一来是通过他,可以了解折冲府增设之后,河北百姓的态度变化。
二来也是让他趁机转武职,将来对付朝鲜半岛和倭国时,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刘仁轨本以为会被外放刺史,却不想皇帝如此信任自己,让他戍边营州,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拱手道:“老臣多谢陛下信任!”
卢承庆面色复杂的看了刘仁轨一眼,原本对他颇有不满,此时倒多了几分敬意。
一时间,因刘仁轨辞相,朝堂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当李治再次提出修改田制时,正如刘仁轨预料,反对声小了很多,卢承庆都不吭声了。
这就像打仗一样,前面一场占优势的仗都打输了,士气低落,面对另一场不占优的仗,干脆放弃交锋。
很多朝臣纷纷献策,提出将均田制过渡到租田制的具体措施。
李治见此,倒并未立刻拍案做决定,只说事关重大,让群臣再好好琢磨一下改制方案,随即宣布散朝。
他这么做是希望卢承庆、杜正伦等户部官员,也能参与其中,集思广益,提出改制方法。
如此一来,他们以后负责改制的具体事宜时,积极性也会更强一些。
第210章 萧淑妃的建议
散朝之后,杜正伦来到了卢承庆的办公房。
两人都有些沮丧,半晌没有说话。
卢承庆煮了茶,递给杜正伦一杯,缓缓道:“其实仔细想想,陛下提出的租田制,跟如今的均田制,区别也不是很大。”
均田制是满十八岁男丁,就能分得一定数量的田地,田地归百姓,不准买卖,死后还给朝廷。
租田制是满十八岁男丁,可用一文钱,向朝廷租一定数量的田地,租期七十年,死后还给朝廷。
区别只有一点,均田制只要人活着,田地归人,虽严令禁止买卖,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租田制则田地一直归朝廷所有,想买卖也不成。
杜正伦见他变了态度,苦笑道:“卢兄,你打算赞同此事了?”
卢承庆叹道:“陛下心意已决,我等反对也无用,不如好好想一个妥当的法子,将改制的隐患降到最低,方是正理。”
杜正伦点点头,沉吟道:“最难的一点,还是在于夺取了百姓们拥田的权利,关中百姓们应该能够接受,其他地方就说不准了。”
百姓们想法简单,只有自己的东西才觉得属于自己,租田七十年,差不多到了自己寿尽,毕竟不是自己的,就会觉得不放心。
“要不然提议陛下,把七十年改为一百年,你觉得如何?”卢承庆问。
杜正伦摇头道:“问题不在于此,而是要让百姓们感到放心,让他们觉得两种田制,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才会接受。”
卢承庆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你给各州县的户曹、司户发一道公函,让他们也来想想办法。”
杜正伦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另一边,刘仁轨下朝之后,直接去了吏部,交了侍中印信和鱼符。
徐孝德默默陪同着他,等他办完一切手续后,朝他说道:“老刘,去我府上一趟吧,我请你喝酒。”
刘仁轨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两人出宫的路上,又碰到了上官仪。
“两位这是要去哪?”上官仪笑着问。
徐孝德道:“我请老刘去我府上喝酒,你来不来?”
上官仪笑道:“自然要来。”
三人一起来到徐府,徐孝德命人在正厅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
宴上,徐孝德举起酒杯,朝刘仁轨道:“老刘,我以前对你只有七分敬佩,如今是彻底服了你了,以后你有任何吩咐,只管给我写信。”
刘仁轨举杯与他饮了。
上官仪也举起杯子,笑道:“刘公,我在此恭喜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徐孝德皱眉道:“上官老弟,老刘被罢了相,又贬到营州,你用恭喜这个词,有些不妥吧?”
上官仪笑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在为刘公担忧,担心他得罪的人太多,迟早有一天,会在朝堂举步维艰。”
徐孝德看了刘仁轨一眼,道:“那倒不错,老刘性子太直了,得罪的人太多了。”
上官仪笑道:“如今刘公以退为进,得到了陛下的信赖,将来再回朝之日,也就是重新拜相之时!”
徐孝德恍然道:“好你个刘葫芦,原来玩的是这一手,我差点都被你骗过去了!”
刘仁轨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出此下策。”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两位,刘某临走之前,有几句话想和你们说。”
上官仪拱手道:“请刘公指点。”
刘仁轨缓缓道:“朝堂中所谓的世家派、拥武派都已经支离破碎,清流派这三个字,也应该及时舍弃。”
上官仪心中一凛。
上次向皇帝坦白时,他就发现皇帝对官员中的派系不太喜欢,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有意与清流划清界限。
看来刘仁轨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徐孝德皱眉道:“可这并非我们自封,是别人非要如此称呼我们,如之奈何?”
上官仪淡淡道:“徐公,你平日结交之人,皆是清流,与其他人并不深交,这难道不是你的原因?”
徐孝德心中一惊,道:“那我以后尽量注意。”
刘仁轨又道:“陛下修改田制只是开始,田制一变,税制和兵制都要变,朝堂之上还有风波,你二人切要小心。”
徐孝德忙问:“刘兄,我该如何做,才能躲过这些风波呢?”
刘仁轨沉默了一会,道:“掌握好分寸就行,当你发现陛下提出的改制,有三成以上的官员支持,就立刻支持。”
徐孝德用力点了点头,道:“多谢相告。”
上官仪则没有出声。
他和徐孝德的目标不同,他想要为皇帝分忧,获得皇帝赏识,所以不能做那一批后知后觉的官员,必须冲锋在最前面。
刘仁轨似乎也知道他另有打算,没有再特别交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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