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257节
高仪和葛守礼出声附和:“确实如此。”
“现在九边边军和京营马步军,在中军都督府军籍在册者,有三十一万九千名,一年需支钱饷五百万两,米二百六十万石。看上去比此前的糊涂烂账要多,那不能这么算。”
高拱搬着手指头开始算:“以前边军京营都不满饷,兴兵打仗,可以,先给开拔银子,先把欠饷补齐。什么时候钱粮到手了,兵马什么时候动。
贻误战机不说,骤然要户部补齐那么多钱粮,神仙也变不出来啊。
现在不同,督理处出兵符,中军都督府行令,京营羽林、天策等军早上接到军令,晚上全营过了通州。”
葛守礼感叹道:“是啊,满饷的兵马,就是不同啊。
此前诸公只想着省钱,却不想便宜没好货。戎政大事,岂能靠省钱就能做好的。”
高仪皱着眉头问道:“五百万两银子,还有禄米二百六十万石。禄米现在有九边卫所改军屯,合民屯、官屯、商屯,还能勉强支应。
五百万两银子,新郑公,国库能支应吗?”
“隆庆元年,老夫会说,你把我这一身骨头榨干了看能不能凑个零头。但是隆庆二年,老夫会说,足以支应。”
看到高仪脸上的不相信,高拱继续解释道:“西苑把税源逐渐归到户部,今年盐税收入,两淮连同长芦、浙东、解池等地,超过一千万。
市舶、互市关税在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其余丝绸、棉布、茶叶、瓷器、蔗糖、酒类等附加税,在三百二十七万两
这些课税加在一起,大约两千万两银子,反倒以前的主税,丁口税除各色折物,只有一百一十万两,不值一提了。节流开源,这才是真正的开源啊。”
高仪和葛守礼只知道大明这两年财政收入大好,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好到这种程度,丁口税都看不上了。
以前大明以田赋为主,从洪武年的三千万石逐年下降,到嘉靖朝勉强维持在两千万石粮食左右。
其余盐、茶、酒等杂税,因为“与民争利”,几乎没有。
国库现银的来源主要来自以丁口为基数的各色折银,从弘治年间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开始,上下来回波动,有时候还需要折物,实际银子不多。
西苑太子行新法,增加盐税、关税、商品附加税等税种,相应的以丁口为基数的折银就减少了。
高仪和葛守礼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各色工商关税银子,居然能收到两千万两银子.按照某些人的说法,这属于非常严重的与民争利,百姓们应该是民不聊生、饿殍满地才是。
可两人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他们有亲友在各地,经常书信往来,会提及民生民计,这几年各地百姓,日子还越过越红火,逐渐呈现出一种蓬勃生机。
真是颠覆了我们的理念啊!
难道我们此前所学和所想,都有大问题?
高仪和葛守礼,包括高拱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的满清时代,顺治年间,一年的赋税是两千四百三十八万两银子,因为满清延续明朝一条鞭法,把田赋折合成银子,一石米平均折合一两银子。
到乾隆年间,因为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全部推行,骤增到四千五百万两银子,其中盐税七百万两,商税五百三十五万两。
然后逐渐下降到嘉庆道光年间的四千万两左右。
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兴起,满清财政被打得稀巴烂,账目没法看。直到同治光绪年间,财政稳定,一年赋税收入骤然增加到七八千万两银子。
因为满清引入西方的财税制度和银行体系,兴起了洋务运动。
朱翊钧搞得这一套,类似于初级版。
如果高拱、高仪和葛守礼知道这些缘故,就会知道,隆庆二年的大明财政好转,只是开始,等到东北、南海尽收,四海靖平,工农业根基增加,市场扩大,税收还会迅速上涨。
这也是朱翊钧敢下决断同时打北伐南征的原因。
现在大明边军和京营支出五百万两银子你们就诧异了,你们要是知道满清同治咸丰年间,一年八旗绿营和练勇的支出在五千九百万两银子,那还不得当场发疯!
三人感叹了一番,高仪和葛守礼忍不住继续问:“新郑公,你还有一处节流未说,是什么?”
“海运!”
高仪和葛守礼恍然大悟。
高拱继续说道:“这次北伐南征,调集的粮草军械,九成九是用海运。要是按照以往用漕运,时日久远不说,还耗费巨大。”
葛守礼赞同道:“没错!漕运,唉,一言难尽。一万石粮饷从东南运到辽东,飘没、运耗,还能剩下五成就算不错了。
海运却能直接从上海运到塔山、营口两港,耗费几乎没有。又快又省。”
高仪沉吟道:“难怪太子殿下只是略加盘算就做出决断,北伐南征,原来他心中早就有数了。”
高拱看向窗外,感叹了一句:“打仗就是打钱粮,太子比我等都清楚。”
高仪突然问了一句:“北伐南征但有收获,新郑公会不会因为筹措运转粮饷有功而入阁呢?”
高拱目光炯炯有神,如同电光,嘴里却感叹着:“天意难测,天意难测啊!”
*实际造价参考《两浙海防类考续编》,但开平、太原属于大规模生产,价格更低一些。火器和军器监的造价属于瞎估的,那个实在没谱了。
第332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顺天府大牢里,弥漫着监牢特有的恶臭味,尿骚、屎臭、霉腐、汗馊.混在在一起,直钻鼻孔,刺入脑海。
余昌德正襟危坐在草堆里,强忍着恶心想吐的冲动,一脸的大义凛然。
他因为率众在午门聚众滋事,被礼部行文停职,关押在这里候审。
“予德公,朝廷会如何治罪我等?”隔壁监牢里,有国子监学子迟疑地问道。
“荒唐!吾等为国为民,何罪之有?”余昌德呵斥道。
“可是我们关在这里十几天了,不审不问,也不准家眷探监,生死未卜,我.我心慌。”
“心慌什么!吾等心怀浩然正气,不惧奸邪。”余昌德大义凛然道。
其他人神情各异地看着他。
有人依然双目满是崇拜,视他为偶像;有人惶然不安,不知所措;有人心灰意冷,黯然神伤;有人后悔莫及,心生怨恨。
你是朝廷官员,清流名士,朝廷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我等这些小虾米就惨了,肯定会被拿出来顶罪。
当初我等怎么猪油蒙了心,跟着一起趟这滩浑水干什么!
到时候你出狱了,名声大振,更上一层楼,成为海内大儒,一代名士。
我们呢,发配边疆,孤寒终身。
余昌德似乎感受到投射过来的数十道目光里,包含有怨毒,他连忙朗声念起诗来。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声音洪亮,慷锵有力,在监牢里回响,马上引得叫好声。
“好!”
“予德公果然是吾辈楷模!”
在一片叫好声中,几位衙役走到监牢前,面无表情地点名:“余昌德!
余昌德抬了抬眼皮,鼻子一哼,“正是在下!”
“提审!”
“呵呵,终于提审了!老夫还以为你们这些奸臣心虚了!现在终于商议好了,给老夫妄加什么罪名了!”
衙役理都不理他,只顾着打开牢门,“出来吧!”
“嗯,你们快给老夫打盆清水来,老夫清白之人,自然要以清白之脸去面见那些敢审我的人!”
周围哄地响起叫好声。
“说得好!”
“予德公好样的!”
衙役不耐烦地说道:“少废话,你满肚子的话留到公堂说去,跟我们说不着!”
旁边的人义愤填膺,纷纷呵斥衙役,声援余昌德。
“你这个狗腿子!敢如此对待予德公,不怕天理循环吗?”
“狗贼!你敢这般辱骂予德公,我要跟你玉石皆焚!”
一位衙役解下腰刀,用刀鞘在监牢栅栏门上狠狠一敲,咣当声响,震得整个监牢里嗡嗡作响!
“敢炸刺闹事,信不信把你拖出来打板子,打死了报个暴毙也没人管!”
监牢里马上安静了,刚才慷慨激昂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昌德眼睛里闪过失望之色。
一群难堪大用的家伙,被两个衙役稍微威胁就被吓住了,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唉!
可叹啊,我辈正道人士,人才凋零,要是自己身在嘉靖朝,不好,自己可不想做第二个杨继盛。
嗯,还是宣德、弘治年间好啊!
余昌德施施然地站起身来,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又整了整衣衫,一身正色地迈出监牢,中气十足地说道:“走吧!”
其气度,于少保、杨忠愍临刑之前也不过如此。
他如此有底气,就是相信王遴等好友一定会在外面想办法。自己只是在午门前哭谏,文官常规操作,大不了罚俸禄,顶格就是免职回乡。
要是这样就妙了!
好友们一番操作性,自己就会成为因为午门哭谏,被逐出朝堂的铁骨诤臣!
定会名噪天下!
要是在嘉靖朝,自己还担心被廷杖。现在隆庆帝和西苑太子不知为何,断了祖传手艺,不再行廷杖,自己更不怕了!
衙役在前面带路,余昌德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旁边监牢里窜出一人,扶着栅栏大声道:“予德公,你是当代椒山公,我要以你为榜样!不仅学习你的道德文章,还要学习你的风骨!”
余昌德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地向旁边一侧,看清楚那人模样才恢复神态。
原来是国子监的一名学子,叫梁巍,山东人士,家境普通,完全靠真才实学考进国子监的。只是有些呆板,不识变通,两次国子监监考不过,还回乡参加了一次乡试,也没过。
余昌德冲他和蔼地笑了笑,在梁巍仰慕的目光中,继续迈着四方步向前走。
出了监牢大院,余昌德被四位衙役两前两后地夹在中间,穿门走巷。
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远,远到余昌德觉得前途漫漫,凶多吉少,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终于拐进一条阴暗的走廊,出来后别有洞天,余昌德猛然发现,自己被带到顺天府衙中堂。
怎么还在顺天府衙?
自己不是应该去诏狱,去都察院吗?
那里才配得上自己啊!
上一篇:我也是皇叔
下一篇:重生朱由检,再造大明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