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15节
“我不在柯林斯家的族谱上?”
“目前不在,那个邪教徒没把你列上去。”伊妮德摇摇头,又反问:“但如果你想,我们有足够的证人和证据来完成这件事——我可以让你‘名副其实’…即,让你的血脉有个不怎么光荣的来源。”
罗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于是,也轻轻晃了下脑袋:“不,女士,我只暂用柯林斯这个姓氏就好。”
伊妮德微微勾了下嘴角,满意之余,还是解释了一句:
“如果父亲是个邪教徒,会对你日后造成很大麻烦。”
她边领着罗兰穿过泥泞小路,边说道:
“关于未来,你有两个选择,罗兰。”伊妮德说,“那个邪教徒,泰利斯·柯林斯有个弟弟在伦敦,我想,他也许能抚养你。虽然柯林斯家的财富所剩无几,但看在一百镑的面子上…”
第二个,就不用多说了。
重新回到济贫院,让艾布纳理事给他找一份工作,一个领养人。
两个选择对于罗兰来说,其实是一个。
“那么,在离开前,你先跟我走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愉悦的伊妮德带着罗兰,和那些黑衣教士分开行动。
后者要到当地治安所,联合镇警处理昨夜那场大火带来的麻烦,而伊妮德女士则同罗兰直接奔向了镇上那条最大最繁华的街。
“你不能穿着这身。我看看…至少,至少我得给你买双鞋…”
罗兰理解中的‘至少’:
我需要一双鞋。
伊妮德理解中的‘至少’:
这孩子需要一双鞋——和与之相匹配的裤子。
那么,上衣最好也符合格调才行。
除此之外,小绅士该有一件区别于成熟男人的外套,稍华丽,但又不令人觉得浮夸。
最后,他需要一顶帽子来搭衬这身漂亮的衣服。
她带着罗兰先去鞋匠铺买了一双切尔西矮靴,一双紧裹脚踝的纽扣靴——这需要用到一根金属小钩子来将一颗颗纽扣从洞眼里剜出来别住。
之后,又在稍大一点的鞋铺,给罗兰拿了一双高筒绑腿的长靴。
立领带褶饰的硬袖衬衫,黑西裤,蕾丝下摆的深棕短马甲,单排收腰上衣。
以及一件暗红色调刺灰线垫肩外套。
还有一柄新手杖。
“女士,我…”
“乡下的款式太落后了。”
伊妮德看起来有点不满。
她伸手将罗兰敞开的领口系上,向后退了几步,用某种奇特的眼神打量着黑发金眼的少年:
他宛如油画家用幻想、偏执和疯狂留在纸上的人儿。
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黑发束在脑后。睫毛密而卷,猫样的双眸让清澈与诱惑于矛盾中交错——
略显冷冽淡漠,更仿佛神灵收纳黄昏的宝珠:
‘珍宝并不唯一’,祂说。
但幸运的是,它们在同一个人身上生辉。
人的精美,无限拉高了衣服的格调。
真漂亮。
她想。
“女士,我没有钱。”
罗兰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周围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点燃——他瞥见路边反光玻璃中模糊的自己,那些字仿佛正在嘲讽他。
“竟没有材质更好的礼帽…你说什么?”伊妮德发现了少年的拘谨,嘴唇勾了勾,有点想笑:“这花不了几个钱,罗兰。”
“这是万物之父对受难者的慈悲。”
伊妮德说完,脸旁的文字立刻出现了变化:
「价格表」
「神的慈悲:1便士」
「邪念蝙蝠的邪念:7镑6先令」
-
是啊。
-
光自己头上这顶帽子就价值11个先令。
“我感激万物之父,大人。但我想,我更要感谢的是您…”
“你可以直接叫我女士,或者直接名字也行。”她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眼天色:“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有什么要带走的吗?我是说,除了那栋宅子里已经化为灰烬的东西之外。”
罗兰摇头:“只有我自己。”
“…可怜的孩子,愿万物之父保佑你。”
第14章 Ch14 绿眼睛的甜蛋糕小姐
去车站之前,伊妮德带罗兰来济贫院告别。
接待他们的是艾布纳理事和雅姆·琼斯。
女工显得很憔悴,但看到罗兰,依然露出喜悦的笑容。
这命运多舛的孩子,终究得了神明垂怜。
“是、是是,您说的对!能教出罗兰这小…小绅士,我们可只能占一点点功劳…”
胖理事两根手指掐出一条细长的缝,就像他眼睛那么窄:“其余可都源自他的身份,您知道,贵族的孩子无论流落到哪儿,还是贵族;罪犯的儿子,怎么教,也恨不得偷点什么。”
他腆着肚子,把人迎进神神秘秘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拉开椅子。
罗兰可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您想来一点酒,还是给您烫杯红茶?”
伊妮德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可没那么多表情。
她漠然扫了眼艾布纳,连手套都不摘,极其失礼地在男人面前晃了两晃,“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过多停留,艾布纳先生,礼节就都免了吧。”
“是是!那可当然啦!您是祂的代行者,这些虚伪荒唐的麻烦,哪怕耽误您一丁点时间都太不该了…”
伊妮德:“我带罗兰来是为了见雅姆·琼斯,和他的朋友告别。艾布纳理事,您如果不忙——”
“不忙!我整天除了照顾孩子,安抚那些哭泣的女人,帮助男人们、教他们如何将工作干的又漂亮又快之外,就只剩下回家后在床上思索如何让济贫院里的人变得更勤奋更努力了——我一点都不忙!女士!我一点都——”
罗兰能感觉出,伊妮德越来越不耐烦。
她索性站了起来,对还卡在椅子的胖理事比了个‘请’的手势。
多一句都懒得说。
于是,艾布纳将他们一路‘护送’到雅姆的房间。
这一路上,他没少用自己那双嘎吱作响的皮鞋‘扫地’:但凡挡在伊妮德和罗兰面前的污物,或者落在地上的钳子和木条,都被浑身使不完劲儿的艾布纳冲上去,扫到老远地方去了。
他就像一只虽胖但格外灵活的忠犬。
直到目的地,忠犬先生准备带着那张笑脸离开。
但罗兰拦了他一下。
“艾布纳先生。”他让伊妮德先进了屋,自己留在门口,“我想请求您一件事。”
理事不复往常傲慢,语气绝对算得上亲切。
“当然!不管你去哪,都是我的孩子。罗兰,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他拍拍胸脯,打着包票。
罗兰轻点手杖,一步一步靠近艾布纳。
侧脸靠近。
声音轻的如同穿过长廊的风。
“我听说,父亲在寄来的信里放了枚五索维林金币,可您却只给了我半克朗。艾布纳先生,有这回事吗?”
艾布纳差点跳起来。
他惊恐地向门缝内瞧了眼,缩着脖子摆手:“根本没有那么多!罗兰!你这是在诬陷我!”
“的确。”罗兰点点头,玩味着稍稍后退,语气迟疑道:“…也许我该请教一下伊妮德女士,她或许能分辨出——”
艾布纳一把拽住他,迅速打断:“五镑!五镑就五镑!没问题!”
罗兰勾着嘴角,慢吞吞接过他递来的硬币,在手里搓了搓。
又忽然道:
“这钱是给伊妮德女士的,她今天帮我买了不少东西,我多少要报答她…”
不等罗兰说完,他手中的硬币就被迅速捏走。
换成了另一枚。
沉甸甸的,反面似乎雕着窗帘似的样式。
“哦,谢谢您的慷慨,艾布纳先生。”
罗兰转身进屋,留门外忠犬先生独自低吠。
屋里,雅姆·琼斯正在向伊妮德不停鞠躬道谢:她都听说了,那家的老柯林斯是个疯人,引火烧了宅子,差点把她的小罗兰也一块带走。
若不是这位执行官大人正巧路过,救下罗兰…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琼斯夫人。”伊妮德视线在雅姆和罗兰身上不停移动,“也得感谢您这么多年照顾他。有了眼病,可在这地方活的艰难了。恕我多嘴,您的丈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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