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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1141节

  白羽鸟儿听不懂金发男人的呢喃,只等人靠近,扇着翅膀往下一个地方去。

  一些没了土地的年轻人被告知大城市有大机会。大的金镚和大的理想。在那巨大的机器轰鸣中他们能听见大的*吟,大杯大杯的红酒中摇晃出更大的背景…

  他们循着真理,将包袱搭甩在肩膀上,从乡间小路一直来到大的都市。

  却发现这里只有大的…

  黑色的烟囱。

  对于有着大肚子的西装革履的工厂主来说,大的烟囱是财富与进步的象征。

  但工人们显然对此抱有不同的看法——

  就像工厂主挑选工人一样,他们总慧眼识珠,将那些老实、忠诚、勤奋肯干的人的名字记录在本子上,每个礼拜发几个够他们吃饭,但不能吃饱的铜子儿。

  而没有被记上的名字,就流落到灰黄色的滚滚浓雾中。

  成了…

  强盗与窃贼。

  罪犯。

  在南区,就像西区的贵族一样常见。

  西奥多敛着长风衣,尽量避开迎面而来的脚步声。夜晚,能见度极差的昏雾中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当然,也有些实在避不开,或老早落下陷阱的。

  对于一名高环仪式者来说,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你真该到工厂里去的,孩子。’

  每一次到南区,遇上这些不合时宜的、进了大小帮派的年轻人,西奥多就要苦口婆心劝解一番。

  ‘这是合法且合理的方式。运用它,创造自己的未来,不好吗?’

  回应他的只有浓痰与脏话。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也许现在也不明白。

  饥饿与贫穷会造出罪恶,而罪恶并不令人恐惧:或者…换句话来说吧。

  罪恶与贫穷,不会让统治者恐惧。

  它只会撕咬比它更弱小的。

  统治者恐惧的是慢条斯理打开报纸,蘸着墨水写下‘不公到底来自拴在路灯上的工厂主,还是他们背后的、到议会里打瞌睡的怪物们’——统治者恐惧这些代替神灵给众生天启的闲汉。

  所以。

  南区没有这些人。

  当初的西奥多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他也不明白,只是没有心情再开口了。

  他扔下东倒西歪的抢匪团伙,跟着白羽鸟儿一路前进,兜兜转转的拐过无数个绕人脑袋的怪弯子。

  然后。

  不出所料的抵达了一个他不出所料的目的地。

  一栋他曾打算安置那些公正教会的‘不公正受害者’的房子,提前租下了半年的长型单层房。

  鸟儿没有用喙,使个什么妙法拨开插锁,或重新哆哆哆敲击起来,呼唤身后的男人打开‘门’,放她入内。

  它在房子上空上了几圈。

  降低高度。

  加快了振翅的频率。

  穿过西奥多的耳鬓,像一根再也不回头的利箭撞在了土灰色的外墙上。

  落在墙根的烂泥里。

  翅膀抖了几下。

  西奥多想,那应该是见到主人的喜悦。

  他弯下腰,小心将鸟儿托捧起来,装进自己的另一个口袋里,不需用钥匙便拧开了木门。

  借着熹微月光。

  拢着薄毯的女人正蜷在椅子上发愣。

  “丰塞卡…女士。”

  西奥多感觉自己的口腔愈发黏腻,让他张不开嘴。

  “吉尔丝·丰塞卡…”

第1105章 Ch1104 狼群与手

  倘若这房子空空如也,西奥多还有半分奢望弗洛里安有个好去处——没准真逃了命,去什么地方,一辈子再不露面。

  可吉尔丝·丰塞卡就在这里。

  在他眼前。

  「兽群」的动物伙伴…

  兜里那只鸟儿的做法,也无疑如一柄重锤,凿实了西奥多心中绝望的铆钉。

  他轻声说着‘我不会伤害你’,小心翼翼地接近,心中却怒吼着世界为什么不这样珍惜我、小心对待我?

  他当着一个疯女人流下去它妈硬汉的泪水,再也不打算强迫自己伪装成一个只喜欢在马背上举枪射击,拎着动物尸体洋洋得意的‘怪人’——没错,他永远没法眼睁睁看着一头猎犬咬住挣扎的幼猫,在与人吸烟打趣的交流中,听着动物被撕碎前凄厉尖锐的哀鸣,笑得像个刚生了个硬汉儿子的男运妇一样。

  他没有办法。

  他做不到这样。

  他是个失败者,他才是该被社会与有信者鄙夷的怪人,灵魂扭曲污浊的成年畸胎,一张藏在铜皮铁骨中的绣着小鹿的粉手绢。

  他可真令人失望。

  就像维斯特维克先生总说:

  ‘你总令人失望。如果你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就绝不会…’

  每一次,他只能忍受痛苦与眼泪,聆听教诲。

  ‘正因为我爱你,将你当成我的另一半,才对你讲这些话——要你干那些你不情愿干的事情,我的爱人,孩子,有信者。西奥多,倘若我不在乎你,我为什么不把眼光与要求放在其他人身上呢?’

  西奥多缓缓蹲下来。

  在吉尔丝·丰塞卡疑惑的眼神中捂住脸。

  哪怕疯人,他也无法堂堂正正的当着一名女士的面哭泣。

  这不是眼泪。

  流出的是限量的、人类一生都不多的硬汉气概,灵魂中的雄性能量,他们从母亲肚子里出来后天生享有的军队,食肉动物的掠夺天性。

  一只冰凉的手掌贴上了他的手背。

  西奥多愕然。

  吉尔丝·丰塞卡掀了薄毯,弯着腰,将手盖在了西奥多的手背上。

  她依然懵懂如没有长大的孩子,眼底看不见半分温柔善意。可她就是想这样做,身体下意识继承了灵魂往日留下的习惯,安慰着一个又一个痛苦、无法再活下去的生命。

  “有人爱你。”

  吉尔丝·丰塞卡平静地说。

  西奥多顾不上流泪了。

  “女士!您难道——”

  “有人爱你,普罗尔。那不是全部,明天才是。”

  西奥多眼中的希望熄灭了。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迅速抹去眼尾的泪痕,反握住对方的手。

  “是啊,女士,明天才是全部。可我们到了明天…”

  “那么,后天才是了。”

  生命的全部,在明天,在未来。

  西奥多默默拿起地上的木鞋为丰塞卡穿好。

  “我们去哪?普罗尔?”

  “回家。”

  “谁的家?”

  “你的,丰塞卡。”

  “我…我不是丰塞卡,”吉尔丝·丰塞卡向后缩了缩,怯生生道:“也不认识德温森。”

  西奥多说,再也没有人强迫你认识他了。

  他对丰塞卡再三保证。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敞开的门外。

  同雨点一路而来的三个绿袍人静静凝视着他。

  “看来霍恩大人是对的。”

  阴冷的蛇类摩挲着手腕缠卷的荆棘。

  “你与维斯特维克一样…”

  崔克向前一步。

  穹顶炸开的雷火将三张失望的脸定格在伦敦永不褪色的泥泞中。

  “…霍恩大人犯了错。崔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他的副手,你参与了全部——是不是?”西奥多将薄毯再一次为吉尔丝·丰塞卡披好。

  这回。

  他死也不离开,不会再让这脆弱的女人遭任何苦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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